绿竹淇奥

《千秋》第十一章

第十一章

洛璃倒了一些水，递给沈澜清，“水有些凉了，你将就着喝点儿。”

沈澜清哪里顾得上休息，一直在低低咳嗽，一手抓按在心口，看起来十分不好受。闻言，他睁开了眼睛，轻轻道了声谢，接过瓷碗，喝了一口，岂料，不知是否被呛了一口，愈发剧烈地咳了起来。

“咳咳咳咳……”

洛璃眼见他抬袖抵住了唇，咳声沉闷，很快，袖口肉眼可见地沾染了几分血色。

“你怎么了？”洛璃本是关心，语气却多少有些生硬。沈澜清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好，不像是仅受了外伤的样子。

“没什么…大碍…” 沈澜清扶着床沿勉强站起身，看了看窗外，道，“我该走了。”

洛璃道，“你这样来回奔波，倒不如回府里来住。”

沈澜清以为她是怕自己离得太远，耽误洛陵的病情，轻声安慰道，“师姐放心，只要……传音铃一响，我必定马上赶来。”他无奈地笑了笑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若是回府，在我父王眼皮子底下，我恐怕……什么也做不了。”

“我送你出去。”洛璃见他脚步都十分不稳，便道。不等沈澜清答话，洛璃便自去要了一辆马车，随便找了个理由，便带着沈澜清出了王府。

她本想将沈澜清带到皇宫附近，但马车行至一半，沈澜清却执意下了车。

那是皇城一条十分热闹的街道，各类商贩齐聚在此，要什么便有什么。

沈澜清停在一处字画摊前，摊主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，衣着朴素，整个人却显得十分干净大方。

“清云先生的《踏歌图》？”沈澜清看着挂在字画摊中央的一副作品，眼中罕见地显出几分少年心性。

“公子好眼力！”年轻的摊主像是见到了知己一般神采奕奕，他小心地将那副字画取下，拿了架子悬挂在沈澜清面前，道，“这是清云先生绝迹，十分珍贵，公子若是钟意，不才愿低价舍爱！”

洛璃将马车停去路边，走了过来，有些狐疑地看了沈澜清一眼。

“父王平生最喜清云先生的字画。”沈澜清对着洛璃轻声解释了一句。

洛璃道，“这是真迹？”

她说的不轻，摊主自是听见了。

“这位姑娘，不才祖上正是开的当铺，最盛的时期，分号都有十二三家，名声在那摆着，岂会收赝品！”摊主说到这儿，情绪便有些低落，“若非……家道中落，谁愿意将祖传的珍宝拿出来卖……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沈澜清咳了几声，拿出一张银票，递给摊主，道，“这字画我要了，这银票够吗？”

摊主见他出手阔绰，忙不迭道，“够了，够了！”他抓了抓头发，又有些为难，“这位公子，今儿第一次开张，实在找不开，要不，我再送你几幅别的字画吧。”他说着，便想收拾几幅别的给沈澜清。

“不必了。”沈澜清收好那副《踏歌图》，道，“清云先生的字画，千金难求，此番能在你这儿买到，也算有缘，兄台不必介怀。”

“那小可在这多谢公子了。”摊主郑重地作了一揖。

沈澜清点头离去，将字画托付到洛璃手上，“还请师姐替我送予父王，就当是，你替他庆贺生辰的礼物吧。”

洛璃道，“你为何不自己送？”

沈澜清笑了笑道，“再珍贵的东西，由我送去，父王都不会感到欢欣的。”

仁寿宫内，芳华一时说不明白沈澜清究竟去了哪里，惹得太后急得团团转，正要着人回缙王府找时，沈澜清终于回来了。

“病还没好！就偷偷跑出去！”太后看着孙儿苍白的小脸，又气又心疼，戳了戳沈澜清的额头。

“皇祖母，对不起，我错了。”沈澜清乖巧地认错，拉了拉太后的衣摆，道，“孙儿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。”

“是东昉街那一家吗？”一听桂花糕，太后来了兴致。早些年带着两个孙儿去东昉街吃过一次，那滋味，可比皇宫里的厨子做得好吃多了。

“自然是。”沈澜清笑着点了点头，取了一块塞到太后嘴里，“您尝尝，还热乎着呢。”

一阵甜香从嘴里蔓延开来，太后笑着咀嚼了一口，“唔，果真还是记忆力的那个味道。”她看着眉眼含笑的沈澜清，只觉心内暖融融的，却依然笑着嗔怪了一句，“就为了买这个？值得你带着病特意跑一趟吗！”

“自然是值得的。”沈澜清道，“祖母想吃，清儿愿意每天去给您买。”

“你呀你！”太后被逗得眉开眼笑，先前积攒的那点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了，“在你父王那边嘴甜一点，他哪里还舍得打你。”

“是，孙儿记住了。”沈澜清含笑点了点头。

回了偏殿，沈澜清便松懈下来，浑身疼得厉害，几乎是拖着一双腿才走到了床边，还没来得及歇息，便听到了芳华的声音。

“世子，方才国师来过。”

沈澜清蹙眉道，“他来做什么？”

芳华绞尽脑汁想了一想，道，“国师让我告诉您，后天去参加一场祭祀，为晋阳长公主祈福。”

沈澜清怔了一怔，晋阳长公主是他的姑母，也是太后膝下唯一的女儿，十年前十七岁之龄便已薨逝。

关于晋阳长公主之死，当年传的沸沸扬扬，说是她爱上了一名在宫中潜伏的半神族后人，后因保护爱人而被误伤致死。

晋阳长公主，一直是祖母心里最大的痛。

沈澜清再也没了睡意，他不明白，莫桑榆究竟想做什么